阻碍你融入的不完全是口音,而是说外语时感情上的“别扭”
“不好意思。请问你要什么?”
“卡波。其诺。”
讲起咖啡馆的故事,莱斯总是充满兴致。
“华盛顿大学这几年接纳的国际学生、访问学者越来越多。平时我一天接待的顾客大概三分之一是外国人。等到了暑假,当地学生离开校舍,旅游高峰期就开始了。来自各个国家的旅行团、学生夏令营,一波接一波。一天下来,一大半都是外国游客。对于我这个学语言科班出身的来说,那里可真是个做外语和社会学研究的好地方。样本数量足够大。哈哈!”这个开朗的女生,握着咖啡杯轻松打开了话匣子。
“亚洲学生有什么共同特点?他们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呢?”
“说实在的,虽然很多中东人有点蛮横,但至少他们能坚持把诉求表达清楚。相比之下,亚洲人的含蓄反倒让我们无法琢磨。我的同事最担心的就是招待亚洲学生,因为害怕听不懂他们想要什么而把咖啡做错。所以店里一旦出现亚洲面孔,他们就会下意识地后退,叫我去招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美国店员对亚洲顾客冷淡,而亚洲顾客看到我们退却而更紧张的恶性循环。其实双方都应放轻松点,不要害怕语言带来的沟通障碍。”
“一说英文,感觉像换了一个人。”“跟当地人用外语交流时,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了。”“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没法清晰地表达感受。讲英文的时候,离那个真实的自己仿佛很远很远,不像中文那样手到擒来。”
为写这篇文章,我专门在朋友圈里做了小型调查。他们描述的这类困惑相信很多人也有经历。在陌生的文化环境中,遇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而这一切都不如原先的成长环境那样易于掌控。这种熟悉感和控制感的褪却,使得许多留学生和第一代移民在社交场合中缺乏主动性和主人翁精神。
1. 如果方案A通过,200人得以获救; 2.方案B若被采纳,1/3的机会救活这所有的600人,2/3的机率600人都无法获救。
参与测试的医生中,72%选择了有确切结果的A方案,只有28%选择了具有风险的B方案。接着,测试题目被改成了如下:
3. 若方案C被采纳,400人将会丧命; 4.若方案D被采纳,1/3的机率无人丧命,2/3的机率所有人丧命。
这轮选择中,只有22%的医生选择了方案C,78%选择了带风险的方案D. 两组方案表达的意思相同,却由于表述方式的不同,而导致完全不一样的选择倾向。
这些资源就像各种门派的功夫,传授的只是招式。对方说这句话时,该怎么接显得自然;用什么俚语能把对方逗乐;聊什么话题能让自己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这都是外在的架势,有些架势灵活轻巧,有些则沉稳大方。可很少有人关注核心问题:如何修炼“内功”?为何掌握了各种语言技巧之后,还是没法如母语般直抒胸臆?上述科学发现提出的第二语言引起的情感疏离(emotional detachment)或许才是“不自然”的根源。
然而,现实情境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语言专家不断提醒你的白人同事和上司:“可不要因为他的口音,而忽略这个亚洲人的意见哦。”外语造成的交流不畅,令许多中国学生和员工不愿在课堂和会议上主动发言。即使说了什么,也常常不被重视。积极性渐渐丧失,不再如以往自信。
融入圈子,似乎这才是很多海外生活问题的本质。人,作为群居动物,其社会属性决定了要从周围环境中获得认同感。马斯洛在需求理论中也提到,人一旦满足温饱等生理需要,会自发地寻求更高层次的满足。例如周围人的肯定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同时,异乡口音也让西方人给贴上了“外人”的标签,难以建立很深的友谊。一些年轻人因厌倦了一种体制,而选择在意识文化形态不一样的西方国家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却没有意料到当有天面对宽阔的天空,壮美的夕阳,精致安全的美食时,已没法找到可以分享这份情愫的同类。这片土地虽赋予了更多言论自由,但那些能自由诉诸情感的对象却不见了。所谓的文化输出与交流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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